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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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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雀

天澈直接將徐行送上了山,甫一落地,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三間熟悉的竹屋。

廣澤君那間屋子的窗外站了一個人,聽見有人來,他轉過身道:“師尊在屋內與談霏說話,你先等一等吧。”

“是你。”徐行挑眉,“終於願意回來了?”

施宴當然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揶揄之意,卻只是苦笑以對:“是啊,回來了。”

之後誰都沒有再說話,直到屋門打開,不是廣澤君,竟是談霏。

多年不見,他瘦削許多,而今病入膏肓,再不是從前那個抄起戒律追著人罰的可怕師兄,不過看到徐行時,他依舊是那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。

看在他病危的份兒上,徐行打算將之前那些過節都一筆勾銷,正要關懷一句,就聽見談霏訓斥。

“氣血兩虛,靈力混濁。我竟不知你還有走火入魔的一日!”

“……”徐行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。

談霏又轉向施宴:“隨我來,有話對你說。”

天澈一直靜靜站在徐行身旁抱臂看著,徐行輕聲問:“大師兄在凡間做的事情,你知道嗎?”

“從前知道一些,但無心探究。他此次回山,以循天門罪徒之身,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小師姑。”天澈頓了頓,“他說,想為自己求一個結局。”

“師尊呢?他知道嗎?”

“小師姑想瞞著廣澤君。”她搖了搖頭,“可是這種事情,豈是想瞞便能瞞得住的。”

“順其自然吧。 ”徐行掏出一根釣竿,“對了,還沒祝賀你順利出關。這根百發百中的釣竿送你。”

“當真百發百中?”

一條魚沒釣到過的徐行信誓旦旦:“當真啊!”

————

談霏並未回到屋內,而是向著山間走去。施宴跟在他身後,看他形銷骨立,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模樣,忍不住道:“你的身體……”

他從來不知道談霏竟罹患絕癥,當初兩人年輕氣盛時不歡而散,施宴曾說“從此非死不必再見”,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談霏之前,誰能料到這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到來呢。

“天命如此,不必多言。”談霏打斷他的話,“還記得這是哪裏嗎?”

施宴遲疑地搖了一下頭,四下環顧。他離山多年,對循天門中的記憶業已模糊不清,辨認半晌,這才發現二人一路走到了文院前。

“這是……文院。”他上前幾步,走到那棵桂花樹下,伸手輕輕撫摸粗糙的樹幹,“為何來這裏?”

話音未落,施宴方要回頭,卻冷不防見談霏一拳朝他臉上砸來。

其實這一拳只是來得突然,並不重,也不快,他下意識想側過身子,卻忽然想起身後是堅硬的樹幹,便硬生生止住動作,任由這一拳落在自己臉頰上,將口腔撞出淡淡的血腥味來。

“怎麽不躲?”談霏問他。

“怕你打傷了樹。”施宴道。

“既然如此珍愛這棵樹,當初為何要拋下它離開?”

“我做了錯的選擇,”施宴垂眸,看著談霏握成拳的那只手,上面泛紅一片,“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?”

談霏沒有回答。他又撫了撫樹幹,將額頭抵在樹身上,小聲說,對不起。

對不起,我當初不該說出那麽傷人的話。

對不起,我不應該自以為是,不告而別。

對不起,我不應該被仇恨蒙蔽雙眼,以至於無法挽回已逝之人,又令更多活著的人死去。

哪裏有那麽多世事無常、身不由己,一切都是他做錯了選擇,咎由自取罷了。

一拳完全不夠,兩人都這樣覺得。談霏拽過施宴一絲不茍的衣襟,他手上沒什麽力氣,施宴便順著他的動作趔趄過去,放松身體,由著他一拳一拳落下。

心口、小腹、肩頭、下頜……衣衫淩亂、狼狽不堪。

枝頭的鳥雀受驚,正如多年前被樹下高聲論道的兩個少年擾了清夢一般,紛紛四散而飛。

只是鳥雀不是那窩鳥雀,少年也不再是那時的少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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